土耳其政府对S-400系统的重新评估，标志着其可能与北约进行战略重新对齐——土耳其正权衡其获取第五代空中力量、国防自主、制裁压力与大国竞争之间的利弊关系。

据报道，土耳其正探讨将其俄制S-400“凯旋”远程防空系统归还俄罗斯政府，这是冷战后北约成员国所采取的最具深远影响的防务与地缘政治调整之一，意味着一场长期危机可能即将终结。这场危机此前已导致土耳其政府与美国政府关系紧张、破坏了联盟的互操作性，并在全球安全环境日益极化的背景下，重塑了战略自主与联盟依赖之间的平衡。

据彭博社报道，这一潜在的政策逆转凸显了土耳其政府正加紧努力，旨在实现与美国的防务关系正常化、拆除针对其国防工业基础的制裁体系，并重新获得F-35“闪电II”项目的参与权。该项目是先进的第五代战斗机生态系统，2019年土耳其因决定采购与北约架构不兼容的俄罗斯战略防空系统，引发争议并被逐出该项目。

对于土耳其这样一个既扎根于北约、深度融入欧亚能源供应链，又在美国政府、俄罗斯政府、欧盟及中东地区权力中心之间积极周（横）旋（跳）的国家而言，S-400问题已从一场采购争端演变为战略对齐、联盟可信度及长期军事现代化路径的试金石。

关键不仅在于土耳其能否重新融入F-35项目——该机型单机成本超过1亿美元，还关乎土耳其政府国防工业雄心的广泛合法性、其获取西方航空航天供应链的渠道，以及作为北约南部和东南部安全架构基石的地位。

土耳其当下极可能放弃S-400的决定，也反映出其认识到21世纪的先进空中力量不再由单一平台定义，而是由高度整合的数字生态系统决定。在这一生态系统中，传感器融合、安全数据链和联盟范围内的互操作性，远比任何单一导弹系统的标称射程或运动性能更能决定作战效能。

从作战角度看，土耳其政府长期被排除在F-35项目之外，导致其在隐形情报、监视、侦察和打击协调方面的能力差距不断扩大，使得土耳其空军相对于那些要么部署第五代战机、要么大力投资网络中心防空和反隐形架构的地区竞争对手，处于结构性劣势。

S-400争议还制约了土耳其在“卡恩”（KAAN）国产隐形战斗机项目下的雄心——长期制裁压力以及获取西方子系统、发动机、航空电子设备和材料的渠道受限，可能延缓项目发展进度，并增加对技术生态系统不够成熟的替代供应商的依赖。

S-400危机的起源与土耳其的防空诉求

S-400风波根源可追溯至近十年前，土耳其长期不满西方武器转让的限制性条款与技术封锁，而北约伙伴未能满足其安全需求。2017年，土耳其与俄罗斯签署25亿美元协议采购S-400系统，成为首个引进俄罗斯高端防空装备的北约国家。该系统射程超400公里，可对抗先进战机、巡航导弹等多重威胁，当时被土耳其视为弥补防空缺口的无奈选择，也成为其主权决策与国防独立的象征。

2019年S-400组件交付后，美国政府立即强烈反对，认为该系统与北约防空反导网络根本不兼容，其雷达与数据链可能破解F-35的隐形性能，削弱西方空战技术优势。

美国政府的红线与土耳其的损失

美国于2020年援引《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案》（CAATSA），对土耳其国防工业局实施制裁，限制其获取美国国防技术与融资。2019年7月，土耳其被正式逐出F-35项目，尽管已投入14亿美元并计划采购100架F-35A，且土耳其企业原本负责生产该机型937个关键组件，此次驱逐导致其损失数十亿美元长期合同。已交付美国的6架土耳其所属F-35始终停飞未交付，土耳其需持续承担维护成本却无法使用。

值得注意的是，土耳其并未实际部署S-400，而是将其封存，但美方认为这不足以解决根本的不兼容问题。

外交重启与归还提议的博弈

2025年12月12日，埃尔多安总统在土库曼斯坦与普京会面时，提出归还S-400的可能性，这一倡议恰逢美国施压土耳其完全放弃该系统，以此作为恢复F-35准入权的前提。美国驻土大使明确表示，根据美国法律，土耳其必须彻底放弃S-400才能重返F-35项目，同时对谈判表达谨慎乐观。

然而，俄罗斯政府发言人否认收到正式归还请求，强调俄土关系整体良好。俄罗斯不愿放弃这笔25亿美元军售带来的经济收益与地缘政治价值——该交易曾分裂北约团结，彰显了莫斯科渗透西方防务市场的能力。

经济考量与战略权衡

土耳其面临显著经济压力，25亿美元的S-400采购成本已成为沉没成本，其正寻求通过能源贸易抵扣等方式弥补损失，计划从俄油气进口费用中扣除相关支出。而重新加入F-35项目虽需承担巨额长期投资（全球机队全生命周期成本或超1万亿美元），但能为土耳其带来隐形作战、网络中心战等关键能力，对维护其在东地中海、黑海等地区的空中优势至关重要。

对美国而言，清除北约领土上的俄罗斯高端军事装备、恢复联盟安全完整性，远比经济赔偿更重要。土耳其的独特地位——既是北约成员国，又是俄乌冲突的中间调解者——也为相关谈判增添了复杂性。

战略影响与国内阻力

放弃S-400将标志着土耳其向北约的决定性转向，强化联盟在与俄罗斯对抗、南部边境不稳定背景下的凝聚力。作为北约第二大军事力量，土耳其在保障海上通道、前沿部署等方面作用关键，其战略选择对集体防御影响深远。

但国内阻力不容忽视，土耳其军方截至2025年12月仍表态“绝不移交S-400”，反映出对主权与战略自主的担忧。埃尔多安始终坚持“平衡外交政策”，试图在北约义务与经济务实主义间寻求平衡。

从全球视角看，该事件为中等国家提供了警示：在大国竞争加剧的时代，防务采购决策失调可能引发重大战略代价。

土耳其战略未来的关键考验

土耳其归还S-400的提议是一场高风险博弈，核心目标是修复土美防务关系、解除制裁并重返F-35项目。尽管美方条件明确，俄方态度暧昧，加之经济赔偿等复杂问题，最终结果取决于各方政治意愿与战略妥协。

随着2026年临近，S-400争端的解决将成为检验北约凝聚力、美土关系的关键。对土耳其而言，重获第五代空中力量与西方联盟信任的回报显著，但代价可能是放弃象征战略自主的“向东转向”标志，这一决策将重塑其未来数十年的地缘政治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