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阔海

《起初他们》是一首著名的诗歌，全文中译如下：

“起初他们来抓共产党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然后他们来抓社会党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社会党人;然后他们来抓工会成员，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然后他们来抓犹太人，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然后他们来抓我，再没有人为我说话。”

这是德国路德教牧师马丁·尼莫拉 (Martin Niemöller，1892-1984) 1946 年一忏悔散文的诗歌形式。它讲述了德国纳粹党上台后逐步清洗其选定的目标人群时，德国知识人、神职人员的默许共谋。

该诗歌的原文是德语。有许多大同小异的英语译文。

《起初他们》的源起：尼莫拉的演讲

马丁·尼莫拉是一位德国路德教牧师和神学家，1892 年出生于德国利普施塔特。

《起初他们》诗歌的源起是马丁·尼莫拉1946年的一次演讲。

1946 年 1 月 6 日，马丁·尼莫拉在法兰克福的认信教会(Confessing Church，1934年德国成立的反纳粹教会)发表演讲，其部分内容如下：

“……当时被关进集中营的人都是共产党员。谁在乎他们?我们知道，报纸上都刊登了。谁发出了声音，也许是认信教会?我们以为：共产党员，那些宗教反对者，那些基督徒的敌人——‘我应该成为我兄弟的守护者吗?’

然后他们除掉了病人，所谓的无法治愈的人。我记得我曾与一位自称是基督徒的人交谈过。他说：“这样也许更好。这些无法治愈的病人只是在浪费国家的财富，他们只是自己和他人的负担。把他们从社会中清理出去，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直到那时，教会才开始注意到这一问题。

然后我们开始批评。但是再一次，我们的声音在公众面前被消音。我们能说：我们没有责任吗?

迫害犹太人。我们对待被(德国)占领的国家的方式;或者报纸上报道的希腊、波兰、捷克斯洛伐克或荷兰的事情。我相信，我们认信教会的基督徒有充分的理由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可以找到借口来逃避责任：如果我说出来，我会掉脑袋的。

我们宁可保持沉默。我们当然不是没有过错。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如果在 1933 年或 1934 年——一定有可能——14.000 名新教牧师和德国所有新教社区一直捍卫真理直到他们死去，会发生什么?当赫尔曼·戈林【译注：纳粹政要，1893-1946】武断地把 10 万名共产党员关进集中营让他们去死时，如果我们说，这是不对的。我可以想象得到：也许会有 3 万到 4 万名新教徒会被砍头。但我也可以想象得到：也许我们会救出 3000 到 4000 万人。因为这就是我们现在付出的代价。”

1947 年，该演讲被翻译成英文发表，但后来因尼莫拉早期支持过纳粹而被撤回。

1976 年，尼莫拉在关于《起初他们》这首诗的起源的采访时给出了以下答案：

“我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或副本，也可能我的表述不尽相同。但无论如何，我的想法是：(当年)我们依然平静地让那种情况发生共产党人身上;我们也让那种情况发生在工会成员身上;我们甚至让那种情况发生在社会民主党人身上。(当年)所有那些都与我们无关。”

尼莫拉在纳粹德国

马丁·尼莫拉的全名是：弗里德里希·古斯塔夫·埃米尔·马丁·尼莫拉(Friedrich Gustav Emil Martin Niemöller)。

与许多新教牧师一样，尼莫拉是民族保守主义者。他是公开支持魏玛共和国的保守主义反对派人士。因此，他曾欢迎希特勒于 1933 年上台，相信那将带来德国民族的复兴。

然而到 了1934 年秋天，尼莫拉与其他路德教和新教教士(如卡尔·巴特，迪特里希·朋霍费尔)一起创立了认信教会，一个反对德国新教教会纳粹化的新教团体。

1935 年，尼莫拉对犹太人发表了批评言论，然而他同时又保护那些在自己的教堂受洗但因种族出身而受到纳粹迫害的犹太后裔。 1935 年，他在一次布道中曾说：“他们受到的惩罚显而易见，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千年，原因何在?亲爱的弟兄们，原因很简单：犹太人把上帝的基督钉上了十字架!”

1936 年，尼莫拉坚决反对纳粹的“雅利安条款”。他与一群新教教士签署了请愿书，该请愿书严厉批评了纳粹的政策，并宣称雅利安条款与基督教的慈善美德不相容。纳粹政权对此作出了反应：包括尼莫拉在内的近 800 名牧师和教会律师遭到逮捕和指控。

入狱后，尼莫拉曾提议自己担任 U 型潜艇指挥官，但这一提议遭到了纳粹当局的拒绝。尼莫拉曾辗转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和达豪集中营，在二战结束前差点被处死。

在成为牧师前，尼莫拉曾在一战时参军，是德意志帝国海军潜艇军官，屡立战功，后来晋升潜艇指挥官，并获铁十字勋章。

尼莫拉：我为什么曾支持希特勒

二战结束后，尼莫拉致力于推动和平发展和对话沟通。1952年访问莫斯科，1967年访问北越。

他也是斯图加特悔罪书的起草人之一，1961年，他当选为世界基督教协会的六名主席之一。

1984年3月6日他在西德的威斯巴登去世，享年92岁。

从尼莫拉二战后的种种社会和宗教活动，我们看到：他致力于保护人权、反对战争。然而在希特勒和纳粹党掌权前，他却支持过他们。这是为什么?

尼莫拉在纳粹集中营的狱友利奥·斯坦去了美国，且在1941年于《全美犹太月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其中提到，他曾问过尼莫拉为何支持纳粹党的问题，尼莫拉的回答是：

“我发现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边思考边后悔。不过，希特勒确实背叛了我。1932 年，在他成为德国总理前不久，我作为新教教会的代表见了他。希特勒以他的荣誉向我保证，要保护教会，不颁布任何反教会的法律。他还同意不对犹太人进行 大屠杀。他向我保证：‘对犹太人会有所限制，但德国不会有犹太聚居区，不会有反犹大屠杀。’

鉴于当时德国普遍存在的反犹主义，我真的相信犹太人应该避免觊觎政府职位或国会席位。有很多犹太人，尤其是犹太复国主义者，也持类似的立场。希特勒的保证当时让我很满意。另一方面，我憎恨日益壮大的无神论运动，它是由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培育和推动的。他们对教会的敌意让我一度把希望寄托在希特勒身上。

我现在正在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而且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成千上万和我一样的人。”

《起初他们》与今日美国

2025年的美国似乎是纳粹德国的超时空孪生兄弟。

今日美国，川普政权开始了对美国社会非白人种族的逐步清洗。一开始，是妖魔化和对付非法移民。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对付合法移民和美国公民了，尤其是其中的有色人种。

川普政权已经有选择地吸收白人移民而排斥非白人移民了。他们也已经把公民中的一些有色人士关进集中营了。……哪一天醒来，美国的华川粉们或许要大规模被关进集中营了。

《起初他们》的故事似乎正在美国发展、成形……

从历史上看，种族歧视是一切法西斯政权的逻辑后果。

一个纳粹美国已然呼之欲出。

或许，重温这一首短诗的故事能够帮助我们看到：人类历史的进步是如何艰难。自由是需要一代代人去捍卫的价值。民主是需要一代代人去捍卫的制度。

美国，准备好了吗?世界，准备好了吗?

你们准备好面对纳粹美国了吗?

美国人、地球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你们准备好在纳粹美国的时代捍卫自由和民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