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黑

12/13/2024为期16天的东南亚柬泰老越行程结束，上午去了河内文庙后，中午我们就启程上机场飞昆明, 开始了疫情之后第一次回国之旅。

到达昆明机场入境时，排在我前面的马嫂顺利入境，边境官员什么话也没有问。轮到我时，边境官员好像知道我是昆明人，就用昆明话问我一个问题：“你给是昆明的？” 我用昆明话回答：“是呢”。接着下一个问题：“你是昆明那点儿呢？” 我一下楞住了。他这话什么意思？是问我家里地址，还是问哪个单位的？我告诉了我家地址那条路的名称，他就不多问了。我后来想应该这样回答他：“我是昆明大观小学三年级的。” 因为我1964年随父母离开昆明去成都时，就是大观小学三年级学生。如果说我在昆明曾经有一个单位的话，那个单位就是大观小学三年级。

过边境时收到这个重要提示，通知持外国护照入境者，如果不在酒店住宿，必须在24小时内向公安机关办理登记。过去入境，我不记得曾经收到过这样的书面通知。现在收到必须认真对待。

小妹儿当天就给派出所打电话询问外国护照登记事宜，12/13/2024那天周五，派出所周六休息，要求我们周日再去登记，虽然登记时间超过24小时，但责任不在我们。周日早上我们按照约定，在小妹儿带领下去了派出所。两本护照，一本旧的过期护照上面有十年签，一本新的有效期内护照，还有两本护照的复印件都交给警察，警察将护照信息登录在电脑里，问什么时候离开中国，最后让我们第二天再去拿回执，就结束了整个过程。

我们云南行程结束后还去了海南。本来没有计划去，但马嫂小弟一再盛情邀请，我们就去了海南。小弟专门就我们的外国护照登记事宜给当地警察打过电话，当地公安说，不用去当地派出所，通过微信网上登记就可以了。结果我们在海南三个晚上，两个晚上住酒店，只有一个晚上住他家，他懒得帮我们去做网上登记，以后也没有什么事。

自此之后，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住酒店，只有在马嫂家乡父母留下的房子里住了5天，又去过一次派出所登记。那次很麻烦，派出所拖了72小时后才说有时间给我们做登记，负责的警官年龄比较大，电脑不太会用，也看不懂英文，他根本不看我们的护照，只是询问有关护照信息，我们看着护照念给他，他把信息登记在电脑里。登记完后没有保存，一不小心所有已经登记的信息全部消失，又重新进行第二次。最讨厌的是他抽烟，一面抽烟一面登记，我们只好忍耐闻他不断喷出的烟雾，花了不短时间，才完成登记过程。

我和马嫂父母都已经不在，国内的牵挂少了很多，再加上疫情，马嫂6年没有回中国，而我也有5年没有回国。国内亲友们都越来越老，最老的四位老人昆明曹姨妈四耶，北京的姨婆和任阿姨，都是90以上老人，而曹姨妈就在我们出发前几天以99岁高龄过世。亲友们中病重的不少，昆明姐夫才75岁，疫情期间三次进入ICU已经不能自理。上海老张也是75岁，2次新冠病情严重，身体一直没有恢复。他给我的微信中说：“ 又活下来了，又是个人了。慢慢熬吧，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捡着的，自找开心地活着 。” “顺其自然吧，来啥接啥，接不住了乌乎，也自然”。读了这些话心情沉重。

国内有断亲一说。所谓断亲就是姐妹兄弟不来往。昆明有一个朋友小林，他比我大一岁，家中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林叔叔是我老爸的好友。我们的友谊从父辈那一代传下来，我一直有他的微信。最近我姐在昆明大街上等公共汽车时，突然有人过来打招呼，我姐认出她是林叔叔的女儿，正要相互留电话号码时，她等的公车来了，就急着上了车。我姐微信里要我把她的电话号码传给小林，让他再传给他妹妹，结果小林微信里告诉我，他不知道他妹妹的联系方式，已经几十年没有联系，转不了电话号码。他微信里解释了很多关于他与妹妹断亲的原因，我一听就知道是遗产问题，而且主要还是他的问题。亲兄妹就这样彻底断亲，连一般朋友都不能做，非常震惊。

我与姊妹们的关系，马嫂与兄弟妹妹的关系，自从父母过世后更紧密, 通过微信一直保持密切联系。马嫂大弟弟还经常主持召开微信视频会议，大家有空都会上去讲几句，主要相互问好报告各自情况。兄弟姐妹父母过世后能否和谐相处，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父母在遗产问题上的处理。我和马嫂两家父母此事处理得都很好。当然这也与父母遗产数额不大兄弟姐妹们混得还可以有关。五六年没有和国内兄弟姐妹们见面，很想念他们，我和马嫂都觉得有必要回国走一趟看看他们。

趁着东南亚行机会回国一趟，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的中国十年签证2026年到期，我们想趁签证还在有效期回去一次。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的国内银联卡在美国又取不出钱来了，提款机里收到的信息是提款已经超过了限额，可是我并没有取很多钱出来啊。

12/13回到昆明当天晚上，第一件事立即启动我的处于停机保号状态的国内手机，恢复国内微信号，测试微信付款。一切顺利完成。本以为自己年龄大了，可能操作会有问题，没有想到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做毫无问题，说明自己还不老，非常高兴。

12/14一早，步行到取款机取出人民币。银联卡微信付款取款机取款都没有问题。下一步重新下载更新携程，铁路12306， 滴滴出行等一般国内出行都离不开的应用软件。携程订酒店飞机票，和旅游团，铁路12306订高铁票，滴滴出行预定网约车。当天中午家人团聚聚餐。下午去看了姐夫。

姐夫49年生人，才75岁就已经不能自理。大约十多年前他开始有帕金森症迹象。我记得那时回国期间与他一起吃饭，他夹菜动作非常缓慢，慢慢伸出筷子夹菜，非常费劲的样子。他有同事在脑子里装了一个芯片，帕金森症大有减轻，据说还是美国最先进的什么技术，由上海飞到昆明的飞医生来做芯片植入手术。他也跟着同事自费植入了这种芯片 ，可植入后后整日昏睡不会醒。植入芯片的医生对芯片做了一些调节，昏睡减少但是开始大小便失禁。疫情期间他感染新冠，三次进ICU，虽然幸存下来，可完全不能自理了。我们去看他，对他说马黑来看你了，他看着我一脸茫然，我确信他不认识我了。姐夫的父亲母亲在75岁时都还很健康，父亲活到91岁母亲活到82岁，可姐夫才75岁就这样，身体健康这个事真是很难说。

到了昆明的第二天12/15一早我们先去扫墓，下午去看了住在老人院里的四耶。

四耶是老爸的表弟，云南人称叔叔为耶耶。据说这个耶耶的称呼来自古汉语。南北朝时期的木兰辞中说：“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那个阿爷中的爷繁体字中是爺。 古汉语中称父亲为阿耶，而耶字来自繁体字中爺爺这个字中，简体字父下面的部分耶，二者结合起来就是繁体字爺爺。

我们家的亲戚中，四耶与我家关系非常密切，小时候他常到我家，我们对他最熟悉。他很早就从昭通来到昆明，一直在昆明铁路局工作。文革中他被人揭发偷听美国之音，随后被开除公职遣送回老家昭通。1969年中苏边境冲突大有触发全面战争之危险，依据战备疏散城市人口的政策，我护送奶奶小妹从成都回昭通见到四耶，他当时依靠拉板车运煤为生，生活艰辛。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又回到昆明铁路局工作，还补发了一大笔工资。四耶此时已经近50岁才成家。四婶属于二婚，带着3个女儿与他结婚，他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去看四耶，他已经满90岁，住在老人院，他住的房间里三张床。对他说马黑来看你了，他眼睛一亮，好像知道马黑是谁。四耶什么大病都没有，就是有点衰弱，走路要杵拐，头脑有点迷糊。我的另外一个耶耶马朴已经过世多年，可四耶却对我们讲：马朴的病已经好了。马锦（马朴女儿）把他送到坟山上的坟洞里睡了两天后，就活过来了，现在活得好好的，可见他完全处于幻觉中。

四耶结婚后四婶曾经怀孕过，他们想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小妹记得四婶怀着身孕时，他们两个还来找过父亲帮忙，看看有无可能在严酷的计划生育政策下，生下这个孩子，父亲对此当然无能为力。小妹说四耶如果有自己亲生孩子就好了。不知道继女们对他好不好。我注意到他床边桌子摆着一碗没有吃的冷饭，冷饭上有比较大的几块煮牛肉。是四耶的午餐吗？看起来他一口也没有吃，当时已经是下午3-4点钟时间。

我们马黑家娃儿微信群里有如下对话：

老妹儿：

“我最想知道的是四耶没有后代，他那些继女都有来照顾他吗？还有他媳妇？ 在他老年生病的时候得到好的照顾和看护吗？”

小妹儿：

”那些继女不可能管他，他靠老伴管，老伴也84岁了，自己也要女儿管，就把他送养老院了～”

老妹儿：

”哦，原来是在养老院啊。那些继女从小不也是他养大的嘛，总归不是亲生的，只管老妈，不管他。”

四耶年轻时是一个帅哥。他的照片曾经被昆明某照相馆摆出来当过广告。

昆明呆了4晚3天。最后一天12/16号，我和马嫂去逛了逛家附近的篆新农贸市场

家门口的烂尾楼建设工期应该超过10多年了，院子里不少人上百万元压在那里，拿到钥匙的日子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来到熟悉的农贸市场。母亲在世时每次回国，必定会跟着母亲来这里买菜。

母亲常带我到这个摊位，买昭通酱和昭通豆豉。摊主来自昭通鲁甸桃源乡。摊主看来已经退休，摆摊的应该是她女儿。

羊肉摊位

米糕摊位

到大观河边小李理发店又理了一次发。这是老妈最喜欢去的理发店。我每次回国到昆明都会去店里至少理发一次。5年没有回去，进店后只有小李太太在店里，她直愣愣看着我，眼神好像在努力回忆我是谁。很快小李回来，他一时也没有认出我，最后还是想起我来了。

我在理发时，马嫂在大观河边拍照

理完发来到大观楼公园，这里风景如画

大观河与滇池交汇处飞翔的海鸥

晚上昆明同学聚餐。一位已经退休多年曾当过某县级市副市长的同学说，她本来定好明天要出国旅游去越南玩，但今天她的私人护照被收走，不能去了。据说她这个层级干部，就算已经退休很长时间，也不能随便出国，需要申报经过批准。

想起去年夏天有一个老同学夫妇从国内来洛杉矶看望留学美国后留在某大公司工作的儿子，我开车带他们在洛杉矶游玩时，他用手机给老婆照了很多相片，我戏称他为老婆的御用摄影师。可他以后把洛杉矶旅游的照片发表在微信里，老婆一张照片也没有。他告诉我他老婆没有退休，还在当中学老师。学校有一个新规定，老师出国旅游，必须报备学校。他老婆对这个规定不爽，暑假个人休息时间到美国看望儿子这样私人性质的事，凭什么要向你们报告？正是因为没有报备，所以他不敢把老婆美国旅游照片发到微信圈里。

政府或者公司单位，可以制定规定随意侵犯个人权利，而个人还找不到地方说理去，这就是中国特色。

吃完饭后，跟老同学去打乒乓球。老同学去年春天与他太太来纽约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儿子，专门乘机飞到洛杉矶住我家，与我打了3个晚上的乒乓球，所以我这次到昆明他也一定要与我打一次球。最好笑是,老同学开车带我到球馆所在小区门口，打开车窗对着门卫房大喊了好几声：“打乒乓球呢!” “打乒乓球呢!”  “打乒乓球呢!”，门卫房里门卫听到后，控制栏杆才抬起来放我们的车进去。球馆在小区内一栋大楼的地下室里。打完球出来，车一开到门口，停车费就显示出来，可没有人来收款，老同学自己用手机扫描付款，交通栏杆自动打开放行。

进门的方式很原始，可出门的方式却很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