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洞

一．小说和电影《封神演义》

2025年春节档有两部与明代神魔小说《封神演义》有关的电影，一部是乌尔善导演的《封神演义》三部曲之第二部：《战火西岐》， 春节档首次达到票房11.31亿人民币，其中第一部《朝歌风云》是于2023年7月公映，也曾轰动一时，总票房达26.34亿人民币。

  另一部是堪称当前风魔全球的中文动画片黑马《哪吒2》，故事和人物原型也是取自小说《封神演义》，中文票房迄今已经突破100亿人民币，这两天登陆美加市场，参与影院共有700多家，也是创纪录的成绩。

《封神演义》原是一部明代历史魔幻小说，据称是由小说家许仲琳编撰，故事以商末周初武王伐纣为背景，讲三大教神仙和天兵天将各助一方在人间大打出手的过程。也有传闻说这本书的实际作者是明代著名道士丹道东派创始人陆西星，主张小说也影射到明代道教东西南北中各大教派相争的事实。

所谓封神实际源于南北朝时期陶弘景所著《真灵位业图》，更早则可以追溯到汉刘向所著《列仙传》，和晋朝葛洪所撰之《神仙传》，葛洪《神仙传》最早将神仙列为天仙地仙和人仙三个品阶。陶弘景《真灵位业图》将道教神仙谱系扩展为七个品阶，各个品阶分列神仙数目不等，其中前四个品阶的最高位分别为元始天尊，玄皇大道君，太极金阙帝君李弘和太清太上老君。其中太极金阙帝君李弘是太平道被东汉朝廷剿灭以后其信徒所预言的未来救世教主，相当于犹太教预言的弥赛亚和佛教预言的未来教主弥勒佛，而道教后来的发展主要源于汉代张鲁所传下来的天师道，因为张鲁曾经以天师道政教合一体制雄霸汉中三十多年，其信众甚广，后被曹操招降，所以天师道得以在后世流传并得到发扬光大。因为后世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认为李弘即是太上老君的化身，而太上老君就是老子，所以第三品阶逐渐与第四品阶合一。后世道教在《真灵位业图》的基础上演变为三清谱系，即魏晋南北朝时期所形成的所谓道教符箓三宗。

  神魔小说《封神演义》中所说的封神就是分封类似于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中的神仙阶位，而分封的权柄主要掌握在周武王国师姜太公手上，就像周武王灭商以后论功行赏分封诸侯一样。姜太公的封神标准也是以众神仙助周灭商还是助纣为虐的功业大小为前提。

小说《封神演义》中的各路神仙分属于三大派系，说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阐教，截教和人道；一种是阐教，截教和西方教。这三大派系一方面影射道教符箓三宗，一方面影射儒释道三教。不过按照书中阐述，阐教立教思想与道家思想比较接近，截教源于易经中的大衍筮法，按理属于儒教，但是人道也象是影射儒教，而西方教更象是影射传自印度的佛教。

  乌尔善的电影《封神演义》三部曲的拍摄重点是商周之际的历史变故，注重的是人事纷争而非神魔世界。个人以为整体而言电影拍得并不好，原因有二：一方面是神魔部分拍摄水平不高，另一方面非神魔部分不仅剧情和表演手法老套，且与神魔部分的嫁接也显得很不自然。

二．动漫界电影黑马《哪吒》

  电影《哪吒》则完全剥离《封神演义》中武王伐纣的历史关联。完全侧重的是《封神演义》中封神的一面，在《封神演义》中，哪吒作为灵珠降世历劫目的就是帮助武王灭商，他生于陈塘关武将李靖家，因为自带神通，大闹东海龙王殿，被东海龙王告到天庭，问责其父母，哪吒肉身自杀以替父母脱罪。

  电影动画片《哪吒》共有二部，第一部是《哪吒1:魔童降世》，2019年出品，主要情节与《封神演义》差别不大；第二部是《哪吒2：魔童闹海》，2025年初出品，则纯粹是为了票房制作的商业大片。若单从艺术性和文学性上来说，个人觉得还是《哪吒1》更为出色。《哪吒2》主要是模仿好莱坞魔幻大片的制作效果，只不过好莱坞魔幻片人物一般都是真人，《哪吒2》因为是动画片，角色用的都是卡通人形（Avatar）。

  故事设定一半类似于游戏《黑神话：悟空》的剧情， 黑神话故事主线是说悟空护送唐僧取经成佛以后，不堪神界束缚，又跑回花果山当猴王，二郎神带天兵天将奉命围剿，悟空因为紧箍咒未被解除战败被杀，其后二郎神将悟空肉身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中的五根送给了五个魔王，自己随身带着悟空第六根意根回到天庭。多年后花果山一个劫后余生的小猴子，历经万难从五个魔王和二郎神处追讨回悟空六根，并让悟空在自己身上复活。

《哪吒2》前半段剧情除了衔接《哪吒1》之外，重点是哪吒自杀以后在阐教内部晋级考核，类似与《黑神话：悟空》中的过关斩将进阶模式；后半段剧情类似于《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直到被元始天尊放入炼丹炉的过程，不过《哪吒2》与《西游记》悟空不同，主轴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反的是阐教权臣而不是元始天尊。

   从《哪吒1》开始，主创者就把哪吒在《封神演义》中作为灵珠下凡历劫的身份通过阐教申公豹道长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置换成了魔丸，最后哪吒就以打入另册的魔丸身份不断逆天命与阐教高层进行正邪搏斗的过程，用的是葛洪在《抱朴子内篇》卷十六《黄白》的一段语录：“龟甲文曰：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这段话与儒家革命思想相对应，是道家改命成仙思想的源头。

  除了神魔打斗画面精彩，动画片《 哪吒》中七个主要卡通人物角色塑造都非常成功，它们分别是阐教道长太乙真人及其弟子哪吒，阐教道长申公豹及其弟子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哪吒的肉身父母李靖和妻子，还有就是阐教实际掌控者无量仙翁，其中无量仙翁在阐教界身份地位最高，仅次于元始天尊，也最邪恶，虽然面貌和善如寿星，但为了阐教一统天下笑面之后无恶不作。

哪吒在新电影中的身份则类似于《黑神话：悟空》中的寻找悟空六根的小猴子，以及《西游记》中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不过电影仍然延用《封神演义》中的传统桥段名称哪吒闹海命名。

最后总结而言之：虽然严格说来，无论是风魔全球的电脑游戏《黑神话：悟空》还是一票难求的动漫电影《哪吒》，都谈不上实质上的文化创新，但是归根到底就算只是利用AI技术所获得的市场成功，也仍然是值得称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