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先生

人类原本是生活在原始社会里的。人类进入文明社会的时间很短。根据美国历史学家摩尔根的判断，人类的原始社会非常漫长。在原始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基本是和谐的。没有私有财产权。那个时候的社会是个共产主义的社会。就是原始共产主义社会。但是，原始社会里是有人管理的。酋长为部落的成员分配食物。由于大家都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彼此非常亲近。酋长分配食物的时候基本上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于是，不存在分配不公的问题。因此，基本上没有社会正义的问题。按照中世纪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的看法，正义就是适当的或合理的物质利益分配。

但是，自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人类共同体内的情况大变。由于人类通过使用语言而导致部落解体和国家的形成，人们建立大规模共同体。在这个大规模共同体内，人口很多，地域广泛，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淡化。人们开始关注私利。私利与公共利益对立。人们关于如何界定私利和如何分配公共利益的争论导致出现实现正义的问题。就是说，人们时常问怎样才能在物质利益的分配中实现正义？可以说，在人类的社会发展中，各种各样的问题归根结底都会纠结于正义的问题。

怎样实现正义？在这个问题上人类社会迄今为止取得的唯一进步是实现第三者仲裁。就是，人类会在人们互相争执不下的时候请一位与争议各方毫无瓜葛的第三方按照一个大家预先承认的程序和大家接受的原则进行裁决。如果让涉事的任何一个当事方进行裁决就绝不会实现正义。

在人类社会里有各种各样的第三种仲裁。但是，就社会的利益分配和国家的管理问题而言，人类社会迄今为止实现的第三者仲裁基本上有以下三个形式。

第一个形式是法律。人们制定法律以后，法律成为判断正义与否的准绳。如果两个人卷入一场纠纷，通常由当事方递交诉讼申请，由法官按照法律程序和法律精神进行裁决。由于通常法官不卷入任何一方的事务，法官一般而言能秉公执法。法治就是保证在掌权者与普通人之间陷入纠纷的时候人们也能进行第三者仲裁。例如，宪法通常就是保证实现法治的设计，除非宪法只是一种形式。

第二种形式是选举。当国内的两个政治集团为争夺国家的最高统治权力而搏斗的时候，由人民充当不牵涉到任何一方的第三者进行仲裁。作为选民的人民根据法律规定的程序通过自己的判断进行裁决，决定国家权力暂时交给其中的一方。固然，人民内部会有许多人支持其中的任何一个政治集团，当人民作为一个单一实体作出决定时，他们的利益与各个政治集团的利益还是有差别的。尽管各个政治集团会声称代表人民利益，他们的利益与人民的利益一定有差别。所以，人民能够充当第三方。

第三种形式是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就是允许人们发表不同意见。不是只允许一方发表意见的那种言论自由。如果仅允许一方发表意见，另一方不让反驳，就不是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就是允许说理。发表意见的各方诉诸理性。各方接受理性仲裁。理性实际上往往就是公众舆论。公众舆论通常倾向于公正，原因就是人们不能强迫他人接受一种意见。人们们比较容易接受一种符合理性的意见。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公众或者接受理性的人是第三方。

第三方仲裁意味着，当人们为了物质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如果任由当事的两方自己解决，拥有武力的一方会用强制手段迫使另一方接受对自己不利的物质利益分配方案。人们不能保证实现正义。如果交由第三方仲裁，而且算数，人们就无法再用暴力决定物质利益的分配。这个时候才有实现正义的可能。

总而言之，第三者仲裁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后为了实现正义取得的唯一进步。在动物世界里，没有正义，只有弱肉强食，原因是动物不会设立第三者仲裁的程序。为什么动物不会设立第三者仲裁的程序？动物不会使用语言。人类会使用语言。然后，人类会用语言来规定一个程序以及阐明实现正义的原则。所以，本人的看法就是，在原始社会里的很长一段时期内，人类不使用语言，也没有实现正义的问题。后来，语言导致形成文明社会，人类建立国家。人类也要依靠语言来实现正义。所以，本人说语言预设了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整个过程。而第三者仲裁体现了文明社会里人类实现正义过程中的语言主体性。

在今日西方国家里，已基本实现这三种第三者仲裁。但是，在今日中国，没有实现其中任何一种形式的第三者仲裁。法治还没有实现。选举还是一种形式。言论自由更是子虚乌有。我想，掌权者不是不懂第三者仲裁的道理，而是另有原因。什么原因？就是掌权者要在中国力保共产党领导。如果接受第三者仲裁，就会限制共产党的领导。为什么要坚持共产党领导？要保证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为什么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因为马克思说过资本主义社会是个人剥削人的社会，不可取，要用共产主义取而代之。那么，资本主义社会究竟是不是人剥削人的社会？关键是如何解释一部分人富有而另一部分人贫穷的现象。马克思认为，富人攫取了穷人在劳动过程中创造的剩余价值。本人的看法是，社会中一部分人富有而另一部分人贫穷可能另有原因。本人认为，由于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人的劳动能力的差异越来越大。劳动能力强的人获得更多物质财富也属自然。企业主其实是劳动能力比较强的人，他们富有也有其原因，不一定是剥削所得。他们只有为社会创造巨大财富才获得更多的收入。劳动能力较弱的人创造的财富是有限的。企业主也创造剩余价值。而且企业主创造的剩余价值远远高于雇佣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企业主组织生产需要筹备资本、建设厂房、聘用人员、打开市场、还有争取政府部门的各类批文，他们的劳动比雇员的劳动要复杂得多。相反，在社会主义国家里，人们吃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样。不老实的人剥削老实人的劳动力。所以，尽管人们最初的用心可能良善，结果却可能证明社会主义制度才是人剥削人的制度和人压迫人的制度，而资本主义制度则不是。资本主义制度并不是鼓励一部分人剥削另一部分人。如果确有剥削，那也是企业主个人所为。从根本上来说，企业的生产不造福社会，它们自己就不会大发展。中国已故领导人邓小平也看到，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他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有其他人一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其实，他本人也意识到，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不是人剥削人，而是发展社会生产力。因此，中国的一些口号如“资本主义国家的法律代表资产阶级的意志”、“选举是富人操纵的选举”、“言论自由是资产阶级的言论自由”都是不能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