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闻铭

人的思维，有两个特征。第一，是利用语言的描述功能，把现实抽象化，可以对外部世界，形成一个比较系统有逻辑的认知。第二，如果这个认知，与现实有矛盾，个体思维不会轻易放弃已有的认知，而是会用尽一起办法，调整已有的认知框架，对事实有选择地吸收消化。要求一个人放弃自小就形成了的系统的认知理念，是要求他做全面的自我否定。这对成年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想要大众相信你讲的道理，第一要月月讲天天讲，第二要从小就给他们讲。这就是做宣传了。

说到做宣传，最厉害的自然是共产党。毛泽东共产党，描述近代中国，有一套极高明系统的话语术。这里边最重要的时间节点，是中共建政。49年之前的中国，是解放前，49年以后，是解放后。解放前的中国，是万恶的旧社会，解放后的中国，是全体人民当家做主的新社会。这几句话几个词，一天到晚讲，要求大家跟着重复。只要你重复，用习惯了这些词，那么新旧社会两重天，你就会在下意识里感谢共产党解放了你，让你活在了人民当家做主的新社会。

万恶的旧社会是什么样子呢？在共产党那里，肯定是民不聊生。不过有时候，说着说着，共产党就把这个事说忘了。一个例子，就是洪湖水浪打浪这个歌，歌词是这样的：

洪湖水呀 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 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 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 鱼满舱。
四处野鸭和菱藕
秋收满帆稻谷香
人人都说天堂美
怎比我洪湖 鱼米乡。

还有一首，沙家浜里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这个歌的前面四句是这样的：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

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

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这两首，当年人人会唱，我一个小孩子，越唱越不明白。不是说好了，民不聊生吗？这就是解放前民不聊生的景象？

当然最莫名其妙的，还是每天先唱东方红，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接着唱国际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最怕人的是，唱着唱着，大家唱习惯了，全国人民，就没人问一句不明白。六亿人，不是没人明白，是你敢问，就是反革命，就得坐牢去。这样的新社会，在怎样的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