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热词非吉利和李书福莫数。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有人谈论吉利收购沃尔沃和李书福时，我总会联想到天津大邱庄的禹作敏。

　　大约90年代初到大邱庄是和人民日报的一记者朋友一块儿去的。那个时候的大邱庄，绝不亚于现在的华西村，那可是农村改革的一面旗帜啊。

　　我们到的当天，马上到当时的大邱庄农工商总公司约见其掌门人禹作敏。顺着水泥地上一溜清晰的泥印，我们找到了当时威震中国大地的大邱庄办公楼。进了办公楼，那一溜泥脚印更加扎眼，因为办公楼的地是白瓷砖铺就的。在公司接待室大厅就吃了一个闭门羹，被告知没有提前预约的统统不见。出来传达禹总经理指示的是一个20多岁，看上去比较清瘦的小伙子。他告诉我们，他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副主任。为了赶时间，我们和这位年轻人聊了起来。小伙子告诉我们，他是大学毕业生，但是是什么大学他没告诉。因为这个村里只有他这么一个知识分子，所以，这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我们比较好奇，这唯一的知识分子都只能当副主任，那办公室主任何许人也?

　　“你们是干什么的?”也许是觉得我们的问话有问题，也许是我们忽视了她的存在，一个一直在接待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烫脚的一位女士搭话了。其实这个女士(叫女人可能更符合她的形象和气质)我们一进大厅就看见她了，只不过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误把她当清洁工了。

　　那位副主任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我们介绍给了这位我们一直不知道其头衔的女人后，我们开始和她聊了起来。她看上去真的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北方家庭妇女，说话很糙，与电影里的利害女人差不多，但是说话时口气很大。其实无论她穿的如何土，说话如何粗俗都还可以忍受，最不能忍的是，从头至尾她都在修脚。她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从木盆里抬起脚，用毛巾擦干以后，顺手就将洗脚水泼在办公楼门口的水泥地上，然后拿起剪刀剪脚指甲。这举动，把我恶心的不行，赶紧逃走。不知道当时把大邱庄吹捧上了天的那些记者是否看到了这一幕。

　　我们自己在村里转悠半天，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村民，想请他介绍一点情况。这位村民非常犹豫，好像不敢说，我们当时觉得挺奇怪，这大邱庄这么火，乡亲们那么拥护禹作敏，怎么这人说话吞吞吐吐的。我们说希望到他家去看看，他表示同意。进了他的家，第一印象是，外面非常光鲜，而室内陈设非常破旧，也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他说大多数家庭都是这样，让人参观的都是领导的亲戚家。我问他办公室的都是什么人，他说，是禹作敏的儿媳和侄子。

　　看我们还比较亲切，他慢慢地放开了一些。通过他我们了解到，这大邱庄所谓的集体建房集体分房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新建了一批独栋别墅，号称是先种下梧桐树，以引得凤凰来。结果，那些凤凰原来就是禹作敏们。那批别墅全分给了禹作敏家的亲戚，因为，他家的亲戚都占据了各个部门的要职，理所当然的是人才和功臣。当他们的别墅是几百平米且上下两层还有车库的时候，其他村民的房子只有几十平米。

　　禹作敏当年最为让人称道的是他的劳动分配制度，表面上，每个家庭都有人在工厂上班，也有人种地，可禹作敏家亲戚基本是在效益最好，工作环境也最好的岗位。

　　当时去调研的时候就感觉问题比宣传的成绩多，特别是他的盈利到底从哪里来。后来的调查也证实了我们当时的怀疑，其实都是政府扶持他而由政府财政买的单。禹作敏的下场是预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没想到那么快。

　　上个月出差，顺便到吉利公司去看了看。

　　李书福对造汽车有一段非常雷人的语录，他说：汽车就是四个轮子，两张沙发，一个铁壳子。对他的语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了他的公司后觉得，吉利车就和他说的一样，挺形象。

　　在吉利参观，无论是在厂史展览室听讲解员介绍，还是到生产线和汽车装配线听工作人员介绍，你都会强烈感觉到，吉利竭力地想向你表白，虽然他只是一个民营汽车生产厂家，但是，他是有品味的，有内涵的。吉利有自己研发的几代发动机，也可以花钱聘请外国专家合作进行新品牌汽车的设计和制造。吉利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最近几年前来应聘的大学生越来越多。

　　在零部件生产车间，所有的加工设备都是用铁皮围住的，除了能听到刨床有节奏的声音外，还可以看到铁屑流出，你会感觉到一丝神秘，因为不知道他的加工设备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是最先进的还是从国外淘回来的二手货，所以，无从了解。

　　在装配线上，几乎每一个工位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非常清楚地写明了罚款数目，从上到下数条罚款内容，从100元到上1000元。可能工作职责是在培训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的，唯有这经济杠杆才是实打实的，所以仅培训是不够的，还需要时时提醒。

　　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些罚款的内容，给我的印象是，如果这些罚款的内容在汽车装配线上还是可能发生的话，我绝不买吉利生产的汽车，因为那些工作失误是汽车制造业的硬伤，而且也足可以说明员工的培训是远远不够的。

　　在参观样车的时候一位吉利负责人用一种炫耀的口气指着一辆大概8万左右的车对我说，你可以买一辆这样的车开开。他说话时候的做派，和我在大邱庄见过的那位洗脚的办公室主任很像，照他这气质，沃尔沃也就能卖个吉利的价。不知道他们和沃尔沃的管理层讨论收购事宜时，李书福是不是也像在接受央视芮成刚的采访一个样。如果是，那个场景，一定很有意思。

　　也许大家会说这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两码事，但我真的常常同时想到这两个人。

　　当然，他们真的是两码事。

　　特别说明：很多网友在跟帖中提出没有照片，这个需要特别说明一下，这些地方是不允许照相的。